“规范账期”，汽车业“反内卷”迈出了关键一步。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贾骥业
“规范账期”成为汽车行业抵制“内卷式”竞争的重要抓手。
6月10日晚间，中国一汽、东风汽车、广汽集团、赛力斯4家汽车生产企业率先发表声明，承诺将供应商支付账期控制在60天以内。此后，吉利控股、比亚迪、奇瑞汽车等10余家车企接续跟进，其中不乏小米汽车、理想汽车等“造车新势力”。
例如，比亚迪宣布，将供应商支付账期统一至60天内，未来将继续通过技术创新与管理优化，携手上下游伙伴共同推动中国汽车产业行稳致远。值得注意的是，上汽集团、北汽集团除了作出“60天账期”的承诺，还宣布未来将不会采用商业承兑汇票等增加供应商资金压力的结算方式。
根据中青报·中青网记者的统计，截至6月13日，共有17家重点汽车生产企业就“支付账期不超过60天”作出了承诺，汽车业“反内卷”迈出了关键一步。
所谓“账期”，就是指供应商向采购方供货后，到采购方实际付款的这段时间周期，其本质上是采购方利用时间差对供应商资金的占用。在汽车行业，供应商以民营中小型企业为主。“车企把支付账期统一到60天以内，对于保障中小企业资金高效流转、促进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发展等都有积极作用。”中国汽车流通协会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分会秘书长崔东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60天账期”承诺亟待生效
2023年以来，“价格战”多次席卷我国汽车市场，车企利润空间被一再压缩。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7年汽车行业利润率为8%，到2024年已经滑落至4.3%，今年一季度则进一步降至3.9%。为了降低成本，有的车企放缓了支付货款的节奏。Wind平台的统计数据显示，2024年，国内上市车企平均应付账款周转天数达182天。车企拖延供应商账期，加剧了汽车行业的“内卷式”竞争。
整个汽车产业链都受到了影响。以钢铁行业为例，中国钢铁工业协会（以下简称“中钢协”）6月10日发文称，汽车企业“内卷”价格使得上游原料供应商，尤其是钢铁企业倍感压力。关于“账期”，中钢协特别提到，有部分车企依托自身供应链金融平台，在钢铁等上游企业供货后，迟迟不给货款，延迟几个月才通过企业汇票支付，把本该自己承担的融资压力和融资成本，通过这种合同“账期”的方式转嫁给上游供应商，并不断拉长供应商账期，导致钢厂资金压力倍增。
近期，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务院国资委等部门就保障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促进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作出一系列部署要求。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商务部等机构和有关部门也先后就“汽车行业‘反内卷’”发声，全国工商联汽车经销商商会还特别提到要“纠治进销价格倒挂问题，缩短经销商回款周期”。如今，各大主流车企集中表态，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这反映出“规范账期”是近期国家部署整治汽车行业“内卷式”竞争的重要手段。
此次车企集体承诺的关键推动力还有6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其明确“大型企业从中小企业采购货物、工程、服务，应当自货物、工程、服务交付之日起60日内支付款项”，同时规定“不得强制中小企业接受商业汇票、应收账款电子凭证等非现金支付方式，不得利用商业汇票、应收账款电子凭证等非现金支付方式变相延长付款期限”。
在崔东树看来，这次车企集体“规范账期”，就是对上述条例的一次积极响应。“站在中小企业的角度，缩短支付账期意味着能更快地回收资金，缓解财务压力。统一的支付账期也有助于上下游企业之间协同合作，减少因支付周期不一致带来的摩擦和不确定性，增强产业链的整体稳定性和竞争力。”崔东树说，通过统一支付账期，车企也能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有利于构建更具韧性和创新活力的汽车产业生态”。
当下，汽车行业已经形成了通过“规范账期”来“反内卷”的风潮。但账期承诺不等于货款到账，很多供应商都急切地想知道：“60天账期”承诺什么时候生效？历史上账期超过60天的应付款如何处理？对此，记者就相关问题向部分车企进行了咨询，目前尚未得到明确回复。
竞争必须有红线
但值得注意的是，有的企业围绕进一步做好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工作已经有了行动。比如，东风集团发布了《关于公布拖欠中小企业账款问题投诉方式的公告》，公布了线索反馈邮箱，以畅通拖欠中小企业账款问题的投诉受理渠道。
此外，中国人民银行等6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规范供应链金融业务 引导供应链信息服务机构更好服务中小企业融资有关事宜的通知》也于6月15日起正式施行，其中明确要求核心企业不得利用优势地位拖欠账款，还鼓励商业银行探索供应链“脱核”融资模式。在崔东树看来，系列政策的落地施行，能有效减少对中小企业资金挤占和账款拖欠，对优化中小企业融资环境将起到积极作用。
实际上，“车企拖延供应商账期”只是汽车行业“内卷式”竞争的一种表现形式。近年来，“内卷式”竞争在汽车行业愈演愈烈，亟须加以整治。“竞争必须有红线、底线，这个红线、底线就是法律法规和社会公序良序。”在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有限公司资深首席专家吴松泉看来，整治“内卷式”竞争是一项系统工程，要综合施策，关键是严格执法。
他认为，有关部门要严格执行相关法律法规，针对那些突破法律法规和市场竞争边界的恶性竞争行为，应加大执法力度，提高违法成本；对于一些处于合法与非法的“灰色地带”的竞争行为，有关部门应及时出台司法解释或实施细则，并适当加大处罚力度，强化震慑。此外，还要加快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堵塞漏洞。
崔东树也提到要“加强监管执法”。他建议，有关单位要加大对汽车行业垄断、不正当竞争等违法行为的打击力度，加强产品一致性抽查，配合相关部门开展反不正当竞争执法。“比如，检查车企是否存在虚假宣传、诱导消费者等行为。”此外，还要加强对汽车市场准入和退出的管理，优化市场结构。
相关工作已经有了进展。日前，工信部印发通知，部署开展2025年度道路机动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生产一致性监督检查工作。据了解，这次监督检查工作将加大对舆论关注度高、存在较大质量安全隐患等车型的抽查力度，目的就是进一步加强事中事后监管，督促企业规范生产经营和宣传营销行为。
关于车企主动承诺“支付账期不超过60天”，工信部相关负责人表示，工信部会支持整车企业切实践行有关承诺。该负责人告诉记者，将继续引导整车企业与供应链企业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促进大中小企业融通创新、协同发展，积极营造“大河有水小河满”的良好局面，不断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当前，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正处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时期。“希望广大企业以身作则，加强行业自律，也希望社会各界关心支持新能源汽车产业高质量发展，共同抵制‘网络水军’‘黑公关’等网络乱象，营造积极向上、文明有序的发展环境。”这位负责人强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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